3月22日，特朗普簽署總統備忘錄，宣布將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大幅度增加關稅，同時限制中國企業對美投資并購。而在不久前，美國能源部長里克·佩里提出了“能源新現實主義”概念，強調美國正通過技術創新提升能源開發利用水平，實現經濟和環保的協調發展。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與其發起的貿易制裁有何內在聯系?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對全球能源貿易格局帶來何種影響?是否可以持續下去?又可否為美國對華貿易制裁提供長期支撐?針對上述問題，我們進行了梳理分析，并提出了相關的政策建議。

　　一、對我貿易戰是特朗普“美國優先”的必然選擇，也是美國競選政治“套路”做法，而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為美貿易戰提供了重要支撐
　　特朗普執政不久便提出“美國優先”政策，對外退出TPP、加強貿易保護，對內減稅、強化基礎設施建設、放松管制，希望借此推動美國制造業回流，提振美國經濟。根據美方貿易進出口的統計，中美貿易逆差占其貿易赤字的一半以上，且隨著中國產業結構調整步伐快速，未來恐將在高科技產業與美存在一定競爭關系，因此，美國選擇中國作為貿易制裁對象有其必然性。另一方面，特朗普此次發動對華貿易戰的時機選擇，表明與其11月中期選舉造勢有很大關系，中期選舉是特朗普就任后第一次政績檢驗，如果在對華貿易逆差取得突破，這將為其贏得極大人氣，同時有助于實現其競選承諾。
　　應該說，特朗普政府敢于對華實施貿易戰與其國內實施的“能源新現實主義”密切相關。一是初步實現了能源獨立，降低了國內能源成本，奠定了制造業再回歸的基礎。自上世紀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機后，美國歷屆政府都將“能源獨立”作為長期追求的重要戰略目標。特朗普政府采取的放松油氣和煤炭開采過程中的環境限制、加大LNG出口基礎設施建設等“能源新現實主義”舉措也是“能源獨立”政策的延續。目前，美國能源總體對外依存度已由2005年31%的高點降至2017年的10%左右，美國制造業的能源成本也降至我國的2/3左右。二是通過整合區域市場，影響全球油氣市場，增強了對外戰略的主導性和靈活性。特朗普政府進一步提出要掌握“能源主導權”，采取了重啟美加拱心石(Keystone)原油管道建設、啟動通向墨西哥的成品油管道等項目，整合北美油氣資源，增強對全球油氣市場的影響。據美國能源署(EIA)預測，2020年美國原油出口量將達到300萬桶/天，LNG出口量在全球天然氣跨區域貿易比重將達到8%，屆時美國將成為非OPEC主要油氣供應國之一，在全球油氣市場的影響力將進一步增加。此外，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還促進其能源低碳發展。雖然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協定，但通過頁巖氣革命和科技創新，美國能源結構也在不斷優化，據EIA統計，2017年與2005年相比，天然氣、可再生能源、核電在當年美國一次能源消費量中占比分別增加了5.1、4.5和0.6個百分點，碳強度不斷下降，CO2排放總量也實現一定程度降低，也緩解了美國在全球應對氣候變化中的國際壓力。
　　二、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政策或將重塑全球能源貿易格局，加劇中東等地區能源地緣博弈;美國油氣供應增加有利于擴大我國進口來源，但也帶來我國保障能源安全的不確定性
　　未來一段時期，美國或將由油氣進口與消費大國向出口大國轉變，全球油氣貿易格局將發生重大改變。從供需角度看，美國油氣產量增加，總體上有利于形成全球油氣供應寬松的環境。從貿易流向看，美國減少對中東石油的依賴，中東需要尋找新買家，美國自身擴大油氣出口也需要市場支撐，亞洲作為未來一段時期全球油氣需求的增長“引擎”，與中東、北美油氣貿易量將有所增加。
　　可以預見，“能源新現實主義”將增強美國戰略騰挪能力，美國的中東政策將更加靈活。美國在石油自給率提高的同時，石油進口來源逐漸向周邊的加拿大、墨西哥以及南美國家收縮，對中東石油進口依賴度已由2001年14.1%的高點降至2017年的2%左右。美國在中東地區的戰略和政策操作空間和靈活性大大增強，特別是可以利用打擊IS、加大對伊朗制裁等手段，挑起地緣紛爭，增加全球能源市場緊張情緒，抬高油氣進口國能源使用成本。而美國，可利用科技優勢和能源成本優勢推動本國產業發展，將會對既有國際分工及貿易格局產生沖擊，提升其在全球貿易談判中的底氣。
　　對我國而言，“十三五”期間及未來一段時間內，石油和天然氣，特別是后者仍將是新增能源的主要貢獻者，預計2030年左右我國石油需求才可能達到峰值，屆時天然氣消費量也將在目前水平上增加一倍，油氣對外依存度還將持續攀升。美國加大油氣供應量，總體上有利于我國利用國際資源，但在此期間我國進口油氣數量仍將持續增加，美國可利用制造地緣政治矛盾，減少全球能源供應，抬高國際油價，影響我國能源安全。
　　當然，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能否取得預期效果也存在較大不確定性，特別是作為其重要支撐的頁巖油氣存在開發成本較高、產量衰減快、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等問題;美國立足于天然氣、核電等傳統能源降低能源成本提振制造業、增強國際市場話語權等做法，也會受到全球能源轉型大勢的制約。
　　三、直面應對美對我貿易戰，吸取美國“能源新現實主義”有益做法，構建我國現代能源體系，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
　　(一)做好持久戰準備，多元應對美對我貿易戰
　　雖然特朗普此次發動貿易戰有增加其中期選舉選票的考量，但其對我國經貿關系態度強硬的立場短期內恐難改變，我方需做好持久戰準備，并制定不同階段應對策略。首先，我國要予以堅決回應，選擇對美逆差較大的服務貿易領域出臺相應的應對措施，并以旅游業為突破口進行實質性反擊。同時以擴大由美進口原油和LNG為“籌碼”，積極開展貿易協商。如果形勢進一步緊張，可針對影響特朗普“票倉”的農產品、飛機等領域予以精確打擊。若美方態度有所緩和，可適當對美國非敏感地區頁巖油氣勘探開發以及油氣接收站、儲運站等領域開展投資，與特斯拉、GE等科技企業加強能源技術領域合作，甚至可以利用美國土地、水資源和能源價格低的優勢，鼓勵部分高資源消耗類企業在美建廠。通過合作，提升我國能源多元化投資水平、促進能源技術創新、加快國內產業升級步伐，減少國內資源、環境壓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二)加快推動能源轉型，與美進行路線比拼
　　我國未來能源需求仍將增長，油氣對外依存度不斷提高，面臨的能源安全形勢極為嚴峻，我們不能因全球化石能源市場供應相對寬松而放慢能源轉型步伐。美國已初步實現“能源獨立”，且對全球能源市場的影響力逐步加大，已具備攪動重點能源供應地區安全形勢從中漁利的能力，而我國可再生能源技術業已取得突破性進展，太陽能發電成本有望在2020年之前先于風電達到與煤電競爭的水平。我國要進一步加大技術創新支持力度，在供應側，加快風電、光伏、核電、智能電網、儲能等領域技術創新和相互匹配，加快向以可再生能源為主導的能源結構轉變;在消費側，加大電動汽車、無人駕駛與5G網絡、共享經濟與大數據、智慧物流與智能配送等新技術、新業態深度融合并示范推廣，推動終端能源消費由油、氣向電快速轉變，加快構建現代能源體系。
　　(三)因地制宜靈活施策，增加能源系統韌性
　　我國可借鑒“能源新現實主義”務實、靈活的做法，妥善解決能源發展中遇到的各類問題。首先，在打造現代能源體系過程中靈活施策。做到“宜電則電、宜氣則氣、宜(清潔)煤則(清潔)煤”，避免出現2017年底“煤改氣”、“煤改電”過程中“一刀切”的做法。其次，在加快能源轉型過程中要協調好各方關系。做好中央和地方的統籌，避免出現地方為了經濟發展而破壞生態文明建設的行為;做好不同行業間的統籌，避免出現類似為了保持火電企業盈利而造成大規模棄水、棄風、棄光現象。再次，要做好風險防范長效應急機制。建立煤、電、油、氣穩定供應及價格調節機制，妥善應對季節性或突發事件造成供應緊張或價格非理性增長問題。全面提升我國能源發展的“韌性”，更好地保障民生并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
　　(四)強化“一帶一路”能源合作“朋友圈”，在新形勢下提升我國能源安全水平
　　為了減少因美國騰挪空間增大可能對我國能源安全造成的影響，我國可以“一帶一路”為依托，深化國際能源合作。首先，加強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油氣勘探開發、油氣管網互聯互通等領域合作，打造區域能源命運共同體。其次，幫助沿線發展中國家提高能效、開發非化石能源，降低全球油氣需求增速，營造油氣市場寬松供應環境。再次，積極提升上海期貨交易所原油期貨交易活躍度，完善制度細則，加快交割倉等配套設施建設，爭取將其打造為亞太地區原油定價中心。通過擴大對外合作，引進優質資源，輸出發展理念和發展經驗，推動全球經濟高質量發展。
　　                                                             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能源研究所供稿
　　注：“能源新現實主義”指基于美國國情，依托科技創新，采取靈活、務實的財稅、產業政策，以市場化手段為主推動能源開發和節能增效，減少能源對外依存度，降低能源利用成本，提升產業競爭力，以增加對外戰略的騰挪能力，服務國家核心利益。
責任編輯：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