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盟友

然而到了兩年后,土耳其與敘利亞的關系開始出現裂痕。2011年8月,土耳其總統居爾公開對阿薩德“失去信心”。這與另一條天然氣管道路線的路徑爭奪有關。

2011年7月,阿薩德同意簽署了一條連接伊朗南帕爾斯氣田到歐洲市場的天然氣管道。這條管道穿過伊朗、伊拉克、敘利亞,正是阿薩德“四海”戰略努力聯合的國家。該項目全長5600公里,投資100億美元,計劃在2016年前建造完成。

在當地政府口中,伊朗一伊拉克一敘利亞管道是“友誼管道”(FriendshipPipeline),但在西方通常將其稱為“伊斯蘭管道”(IslamicPipeline),一個充滿宗教色彩且具有指向性的名字。伊朗自2003年起因核武器問題多次受到美國的制裁,與俄羅斯的結盟也遭到西方的不滿,另外一個過境國伊拉克也曾遭受美軍的重創。

問題在于,“伊斯蘭天然氣管道”與另一條管道存在直接競爭,而阿薩德拒絕簽署那條管道過境敘利亞的協議。

這就是在土耳其境內,可供連接納布科天然氣管道(NabuccoPipeline)的卡塔爾一土耳其管道。

納布科天然氣管道是歐盟天然氣市場實施“南部天然氣走廊”計劃(SouthernGasCorridor)的主體工程,而“南部天然氣走廊”計劃是歐盟減少對俄羅斯氣源過度依賴的重點,該計劃將氣源投向里海、地中海、中東地區。

2009年1月,歐盟再次經歷因俄烏斗氣而導致的氣源供應中斷,加速了歐盟尋求俄羅斯以外氣源的步伐。以構建“內部能源市場安全”為主旨的歐盟層面的天然氣市場改革,也進入到更為實質的推進階段。很大程度上,降低歐盟對于俄羅斯的天然氣依存度,也符合美國在亞歐大陸想要達到的制衡效果。

歐盟天然氣市場釋放出的“開放”信號,毫無疑問吸引了眾多氣源生產國和過境國的目光。

在此背景下,2009年7年,構想已久的納布科管道協議獲得上述過境國的共同簽署。納布科管道全長3300公里，計劃將里海的天然氣流經土耳其、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奧地利五個國家,并連接進入歐洲市場。

由此,納布科管道也成為土耳其能源戰略中的關鍵一環。2010年1月,土耳其總理雷杰普?塔伊普?埃爾多安在阿布扎比舉行的世界未來能源峰會上宣告,納布科管道協議的簽署是當年土耳其能源戰略中“最重要的進展”。

埃爾多安在那次峰會上大力推廣卡塔爾一土耳其管道，表示將通過擬簽訂的納布科管道向歐洲供氣。事實上,上文提到的阿拉伯天然氣管道同樣計劃在土耳其接通納布科管道。

這對于渴望加入歐盟而未果的土耳其來說,意義自然不可小覷。時至今日,埃爾多安依舊在爭取將土耳其完全納入到歐盟體系的路上。

這條天然氣管道對于卡塔爾同樣重要。不同于中東其他國家以產油為主,卡塔爾主要通過出口LNG創造了巨額財富。考慮到北美市場的收縮以及亞洲市場的激烈程度,向歐洲市場拓展天然氣銷售渠道,對卡塔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阿薩德拒絕了卡塔爾一土耳其管道過境要求,打亂了其他人的計劃,更激怒了他們。

當過境國遇上內戰

在這個教權與政權充滿沖突的區域,什葉派政府的伊朗,是讓同屬于什葉派的阿薩德更有安全感的合作伙伴。阿薩德執掌下的敘利亞以遜尼派為主,宗教沖突下的“互不信任”,也是敘利亞內部矛盾的重要因素。2011年3月開始,敘利亞爆發了大規模反政府示威。

在阿薩德同意簽署伊朗一伊拉克一敘利亞管道一個月之后,2011月8月18日,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簽署對敘利亞單方面制裁的總統令,并敦促阿薩德下臺。阿薩德政府的合法性遭到法英德等多國質疑。

同一年,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也發出警告,阿薩德不能無限期通過軍事力量維持自己的權力。

卡塔爾對于敘利亞政府軍阻擋財路的不滿也顯而易見。2011年爆發敘利亞內戰后,卡塔爾在兩年內給予敘利亞反政府武裝的資金支持達到30億美元,超過了其他國家。

2011年11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由英法德牽頭遞交的譴責敘利亞決議草案,其中俄羅斯和中國、印度、新加坡等國棄權,伊朗、朝鮮等國投反對票。土耳其總統當天發表講話稱,國際社會應警錫敘利亞滑向內戰。

與此同時,伊朗也走在新一輪制裁的邊綠。2012年11月，美國政府表示伊朗計劃建造的“伊斯蘭天然氣管道”可能會面臨經濟制裁。當時美國白官發言人維多利亞，紐蘭德說,“根據美國法律,伊朗任何類型的管道建設都會獲得制裁,包括尋求融資。”

伊朗是僅次于俄羅斯、全球天然氣儲量第二的國家,天然氣出口正是伊朗的“國家總方針”。“伊斯蘭天然氣管道”的氣源南帕爾斯氣田,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氣田，面積達9700平方公里,由伊朗與卡塔爾共享,并由伊明國家石油公司和卡塔爾天然氣公司共同開發。

中石油曾在2009年取代道達爾公司獲得了南帕爾斯氣田二期的開發項目,價值47億美元。不過到了2012年，中石油已經退出了該項目的開發。伊朗媒體表示,中石油已經拖延該項目長達1130多天。在此之前,道達爾公司交接給中石油的理由是,國際社會壓力太大。

直到2016年1月16日,歐盟解除對伊朗油氣出口、金融等領域的制裁,美國也將放開對伊朗個人和組織金融往來的限制。巧合的是,伊朗一伊拉克一敘利亞管道此前預計的建成時間,正是2016年之前。

過境國(或中轉地)向來是各股勢力爭奪的焦點，一旦內部出現混亂,就給予外部力量可乘之機,敘利亞正是一個典型例子。

不過,納布科天然氣管道項目最終也同樣未能成形。

2016年5月,替代納布科管道方案的跨亞得里亞海天然氣管道(TAP)正式開工建設。TAP將里海阿塞拜疆的天然氣從土耳其邊境,經過希臘、阿爾巴尼亞,并穿過亞得里亞海抵達意大利。與納布科相比,TAP沿線途經國家對于天然氣價格的承受能力更高。

“這一決定意味著更多的流動性和供應安全。”歐盟委員會表示。